肩 膀

肩   膀

1308 朱紫漪  

我戴着面具，翘着二郎腿，慵懒地倚在公园的长椅上。在我的身旁是一个手绘的广告牌：

快乐都雷同，悲伤千万种。人海风起云涌，想倾诉的话何去何从？

戴面具的陌生人，听你倾诉，给你依靠，借你一个肩膀：50元/小时。

又：绝对沉默，保守秘密，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别笑，根据我—一个正在离家出走的高中生的经验来说，这个看似热闹繁华的城市，其实早已满目疮痍，它只是在努力用它看似美好的外表来掩饰它千疮百孔的内在。而在这个城市里，每个在阳光、灯光、镁光灯下满面笑容的人，在黑暗中卸下伪装之后，只能让无处倾诉的悲哀将自己包围。

果然不出我所料，广告牌才立好几分钟，就有一个年轻的姐姐向我走来。我赶紧坐正，向一边挪一挪，将广告牌放在我的脚旁，给她空出一个位置。她低着头，一言不发，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双眼。一头长发似乎也没有怎么打理，稍有凌乱地披着。

然后，她就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开始嘤嘤地哭泣，后来就演变成嚎啕大哭。从她断断续续而且吐词不清的话语中，我得到的信息是她与她相恋八年的男友分手了，至于原因嘛，我没听清。

看着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她，我似乎应该说点什么来安慰她以体现我怜香惜玉的好品质。但是我没有，我只是保持沉默。因为我说了，我只是出售肩膀，不提供语音智能安慰功能，而且话太多会让人怀疑我是否真的守得住秘密。终于，她停止住哭泣，肩膀不再一耸一耸的。我递给她一张纸巾，将右手握着的怀表指给她看“00:38:22”。她从兜里掏出50元，递给我，然后又掏出梳子梳头。我识趣地递上一个橡皮筋。她努力地嘴角上扬了一下，小声说了句“谢谢”，便转身离开了。

我低头看了看那张50元，嘴唇翕动，却终究没出声，不找钱就不找钱吧，有了这第一桶金，今天温饱问题应该解决了。

接下来的六个小时里，我又有了三笔收入，来自一个初中生，一个小白领以及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在说着自己家庭的各种不和与争吵，我面具下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谁不是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就像墨水误入了清水一样，夜色开始在空气中扩散，我继续坐着，脑子里想着今晚的去处，可余光却瞥见一个人向我走来。看到他的一刹那，我几乎要大叫“停止服务”了，但也许是一天没说话，我似乎失声了，只能木木地看着他坐在我身旁。我咽了口唾沫，还没有开口，他便自顾自地讲了起来：“高三了，学业很重，压力大，爸妈却还天天吵……太累了，不想管……妹妹似乎接受不了，离家出走了……其实两个人不爱彼此了，却硬要在一起只会不幸福……妹妹不能理解，家里乱成一锅粥了……离家出走这种方式并不能改变什么……”

他突然停住了，转过头，我们四目相对，相顾无言，可是我觉得在他的目光下，我的面具已经裂得粉碎。我似乎没有戴什么地坐在他旁边，也许脸颊上星星点点的雀斑都被他尽收眼底。我不由得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硬硬的，面具还在呢。

我暗自舒了口气，正要将目光从他的注视中脱离开，他又开口了“妹妹，走吧，跟我回家。不管他们怎么样，你还有我呢。”

仿佛是一瞬间，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可能是面具带得太紧，我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