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母校(节选)
朱小略
如果必须用一个短语来形容我所经历的南方生活且多选倒扣的话。我会选择“等灯登阁各攻书”。我们都经历过或正在经历排山倒海的月考周练。其中我最大的转变无非是由做题人变出题人,并以上课点名为乐。我有一位北师大历史系的同侪,在监考的时候发现全班同学都答错了一道大题,很不厚道地当场哈哈大笑。我深深地理解这种快慰。看着抓耳挠腮的考生,就如同看着过去的自己:曾经,我是一名偏科相当严重的学生,擅长的科目发挥还也不稳定。按照今天流行的说法,是块巧克力学酥,抖落一地的绝不是机灵。酥到什么样的地步呢?承蒙数学老师向家长传信:如果我的数学能及格,那么我就可以去北大。受众若惊之余,这个版本就给地理老师电光火石地修改为:如果我踏实点儿做地理,那么我很可能去北大;我的语文老师附加一条如果我的作文能顺利发挥,那么我大概可以去北大。最终,根据高三全年成绩的分布图来计算,我想被我硬攀上的北大一定挺委屈的。高中的课程强度大得让人几乎没有做白日梦的时间。对基础不好又偏科的我而言,坐看文史哲只好成为每日必修的功课。文史类的“闲书”常说到高迈境界,又举了许多例子,能使我平静下来。读着读着,不知不觉就对挫败的生活产生了新的看法。到了傍晚,住宿生沐浴着一路的灯光赶去食堂点菜,脚下传来塑胶操场砰砰作响的运球声。一股炙热的气息席卷着初夏的味道扑面而来,恍然觉得外头的世界一定更充满生机与刺激。这大概便是理想的雏形吧。十年以后,当我在隔壁的办公室,看见与郭敬明同期出书的张悦然作着高中的打扮去给留学生们讲课,我首先想起的在南方端着书无事坐看的习惯。正是看闲书的时光如此局促不安而又宁静悠长,才终于让我花了十年的时间,啃了几个专业的入门,转了两次专业,提前毕业两年,从南方读到人大,人大读到北大,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细论母校给我留下的许多回忆中,读书是最有趣的一种。而母校对阅读的看法,则在一届届的引来送往中变得更为积极,更为开放。首先有了书店,后来有了书吧,再后来有了语文基地与模拟联合国。南方将整个世界缩微在书架上,端给每个学子过目。这是种奢侈的闲暇,但却幸福而长远。一个人多读两行汤一介先生,其意义不亚于为了高考去啃汪国真;看点儿惠特曼,要比干巴巴地写一句“I am good”来得强。未阅读时我缺乏两种美德:第一是谦逊;第二是务实:一个人的成功必须依赖他的技艺与知识储备,然而技艺的磨练和知识的储备又必须仰仗对学习的重视和时间的投入。要对学习重视,首先得承认对自身的无知,才能心悦诚服地将所有的时间花费在夯实基础和宽慰自身的无能两件事上。坦率接受这整个历程而不感到痛苦,可称之为“谦逊”,事必躬亲地实践每一环节,可称之为“务实”。不幸的是,直到正视自己的长短后我才得以发现,高考结束是一生竞争的开始,并努力地改变自己,向更好的自己看齐。
南方给我带来了许许多多的馈赠。这其中当然包括了社会活动与管理实践,但更重要的是这样一种价值观:闻道无先后,学业有专攻。我不支持偏科,眼前的学习一定要全心全意地做好。但那只是成功的第一步。最重要的是迈出这一步之后的取舍进退。做到这一点的,是思考,阅读与引导。需要恭喜诸位的是,我们的母校有着这样的特质。能开阔眼界的,首推读书。幸运的是我们系统的阅读与人生的起步,起源于母校任何放得下一张书桌的角落。从忙于应对高考的教育者与学习者来说,这很难得;但二美具,四难并,正惟其做到了这一点,我们可说,在母校的时光中,我们接受了真正的教育。并能接下来的人生里,缓慢而笃定地走下去。
朱小略:2005届南方中学毕业生,原高三266班班长,校学生会主席,《未完成》文学社主编。现为中国人民大学哲学博士,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博士后。英语专业八级,国家二级运动员。本科,硕士阶段各提前一年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