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梧桐树

再见了，梧桐树

        作者介绍：莫兰（2002-2005）南方中学423班学习，2005年7月考取新加坡公费留学，目前在新加坡国家初级学院学习。

        闭上眼，那片淡紫的花海就出现在我眼前，随风摇曳，明丽无双。

        我所居住的那个小城市，十年前，街道两旁是清一色的法国梧桐。它长得快，树型又较为美观，是建国初期极为流行的绿化植物。每到春天，成片的梧桐一起开花，淡紫色的花儿聚到一块，连成一片，一眼望去，整条街都被笼罩在了花海当中。

        我的童年是与梧桐分不开的。打从我记事起，院子里的那棵大梧桐树就是我最好的玩伴。晚饭之后，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大人们总会聚到梧桐树下休闲。爸爸们下象棋，打牌，讨论时事政治，天南地北聊得不亦乐乎；妈妈们织毛衣，嗑瓜子，说孩子们的淘气事，你来我往谈得好不热闹。小孩子就更不用说了，你追我赶，吵吵嚷嚷。嬉闹声，谈笑声，下棋时的落子声……交杂应和，满溢温馨。若有风起，梧桐树宽大的叶片便轻轻摇动，摩挲着发出沙沙的声响，伴着欢声笑语，渲染开浓浓的幸福。

        后来上学了，梧桐树仍默默地陪伴着我们。春季万物复苏，每天走在放学的路上总要抬头望，一天一天看着梧桐的新叶慢慢生长，扩张，颜色由嫩黄的羞涩转成碧绿的张扬。淡紫色的花苞像一个个倒吊的风铃，没有香气，却总让人感到舒畅无比。春末，花落成一地的淡紫色风铃，让人不忍践踏，每每绕道而行。夏天烈日炎炎，上学放学的路上，梧桐树浓密的树阴为我们遮挡毒辣的阳光。偶尔几缕光线透过缝隙投射到地砖上，就散开了一片疏疏密密的光斑。好玩的我们，踮起脚尖，尝试把每一步都踩进光点。成功了，得意地高呼；若是失败了也不气馁，吐吐舌头做个鬼脸，眼光早已瞄准了下一个“目标”。有时一阵风，好不容易踩中的光点移了位置，脸马上皱起来，跺着脚大叫可惜……秋天翩翩飞舞的黄叶，冬日覆盖着白雪的枝丫，梧桐总是那样安静地伫立在角落，为这个工业城市平添一抹含蓄的美丽。看着梧桐一年年叶落叶繁，很容易产生时间静止的错觉。但错觉终究只是错觉，一年年的花开花落中，我们渐渐长大，身边的许多事物也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改变。

        也许这许多变化早已发生，只是自己从来不曾留意。当某天惊觉时，才发现很多事物早已不是自己熟知的样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旧的房屋默默消失，新的建筑悄悄拔起；灰色的地砖换成了彩色，图案美丽缤纷。春天再见不到淡紫的梧桐花海，秋天的大街不再布满金黄的落叶。常青的樟树腊树，伸展着枝条，骄傲地挺立在新修的干道左右，仿佛炫耀绿化新宠的身份。在这个繁忙的年代，常青的树木不像春天落花秋天落叶的梧桐一样需要频繁清扫。梧桐老了，落后了。心中转着这个念头，无意识地绕着院子里的老梧桐树走了一圈又一圈。这株见证我们欢乐的梧桐马上就要消失了，为了腾出空地建一栋新楼。没有反对的理由，对一株梧桐的感情在集体的利益面前脆弱如寒风中的小草。瑟瑟发抖，悄无声息。

        那之后我伤心了很久，梧桐的消失似乎隐喻了某种不可抗拒的过程，让人感到渺小和无力。明明知道梧桐已经退出了我的生活，走在路上，习惯却总让我在恍惚间抬头仰望树荫。找寻那再也看不见的略显慵懒的，卷卷的树叶和风铃一般的，淡紫的小花。心下有种淡淡的失落，挥之不去，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