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逃

                       高二理培班 刘钰

   他同往常一样走在大街上，目不斜视，走得笔直，无需避让。因为他头上不知几个月没洗而纠结在一起成条状的头发；看不出颜色、露出黑棉絮的棉衣棉裤，以及阵阵随风飘散开去的异味儿自会为他开道。拥挤的人群会在他之前自动分流，会像绕开一堆垃圾、躲避一群细菌side掩住口鼻远远地逃开他，她们会向他投来厌恶的眼神，然后重新汇入人海。

可今天有什么不一样了。

人们还是绕开了他，却并不离去，反而兴奋地对他指指点点，小声地嘀咕。她们的眼神不再冷漠，反而眼底燃烧起了一种莫名的狂热。他惶恐地注视着这一切，几个胆大的陌生人竟然不再畏惧他身上的病毒，兴高采烈地走向他，口中高呼着令他莫名其妙的名字：“犀利哥。”在他更加懵懂的脸庞边快乐地作出”V”字形手势要和他合影留恋。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了，他不安地注视着这一切。不由地蹑手蹑脚地抱住自己的手脚，缩在墙角，拼命地将自己往身后靠近，再靠紧，身后灰色建筑那冰凉、奇异的触感给予了他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街上的人来了去，去了来，原先注视他、围绕他的人离开了，又有人马上加入了进来。包围圈并没有减少。他不再惶恐，只是垂低了眼睑，注视自己那藏在黑色污垢下的脏手指，很仔细很仔细地看着。

“哗……”一辆印着大大的TV字样的车辆停在了路边，几个健壮的中年男子扛着大大的摄像机跟随一个手拿麦克的年轻男子挤进了包围圈，走向了他。“你好……”年轻男子对他打了个招呼，他只是轻轻抬眼，静静看着年轻男子。“你知不知道你最近很红，有一个外号叫做犀利哥……”男子一边激动地说，一遍打开他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给他看。看着网友们偷拍自己抽烟时的照片，看着自己的头像被贴在不同的模特身上，听着旁边男子说的什么自己的样子很潮、很有范儿，眼神很有杀气……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却又有些不明白。“对于这个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年轻男子问他。望着据在自己面前黑黑大大的麦，他愣住了，久久地才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只是想做一名乞丐。“年轻男子听了，有些不知所措。这时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驶来，停下。一个大腹便便，穿着西装的秃顶男人在几个护卫的陪同下，下了车，向他们走来，年轻男子眼尖，“是朱市长！”心中一喜，闪到一边。

平时想都不敢想，更别说亲眼看到政府官员了，他有些呆滞了。政府官员犹如天神下圣旨，说为了城市发展的和谐与团结允许他去救助站……他听着，低下头，再低下头，那个他申请了四五次却始终被冰冷地拒之门外的救助站吗？他的眼神有些迷惘、余光隐约瞟到街角有几个孩子在欺负一只小猫，她们用牛奶将饥饿的小猫吸引过来，再狠狠用脚将他踢开。最后，小猫拼着命一瘸一拐地逃开了，仅留下瘦弱的微黄身影……

市长说完了，年轻男子举着麦凑到他嘴边，人们伸长脖子，饶有兴趣地等着他的回应，等着他说出一些应景儿的话，一些感恩戴德的话，四周一片沉默。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麦离他更近了，忽然他嚎啕大哭起来，无视别人因吃惊张大的嘴，他哭了，此刻，他只想像那只小猫一样，逃回那个有着冰冷目光，但令他熟悉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