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告别
张艺卉
杜拉斯人一开始回忆,就已经开始变老。
我的初中时光被遗忘在某月某日的某个黄昏,某个一去不再回的暖色夕阳。那些旧时光,也许此刻在某个地方,静静地注视着我的成长。
(一)
也许在每个班上都有像这样的男生:平时不大爱讲话,长得不够帅,成绩不算好,穿着不怎么入时。是个几乎要让别人忽略的人。初中时的班上,就有这样一个男生,虽然就坐在我后面,可是也仅限于互相认识,只有在我为班里收钱的时候,才会记起班上还有这么一个同学。他在班上同学的记忆中,就是松垮地穿着西装的样子——他过年时在乡下穿的新装。当时他还会讲乡土味很重的普通话,逗得同学争相效仿,然后笑倒一大片。就连他的名字,也成了同学们的笑料。而我也跟着同学笑笑,虽然他多次向我表达他很想融入我们班,希望同学们不要忽视或嘲笑他。直到要毕业了,我们对他仍只有一个肤浅的认识。后来老师拿了他的作文给我看,让我在学习上帮助他,我才发现他其实是个有灵气,有见地的人,只是往常没给他发挥的空间。他写到他的家庭,写他父母离异,写他的继母和妹妹,写他每天蹬几十分钟的自行车来上学……我很是为其中疏离的文字间淡淡地忧郁所感动;为他心中承载着如此多的东西却如此坚强而佩服。回到班上,他却依旧在课堂上蒙头大睡。美术课上,老师要我们设计一份报装土,我们都用花花绿绿的彩纸、彩笔,把设计稿图得像花纹复杂的小丑,唯独他用黑色钢笔把设计稿当作工艺品雕饰,用流畅的蓝色英文手写体书写品名。最后,我们班大多数同学都了A或B,而他却只有C。老师说像这种包装一世都不会吸引人去买,而我却觉得他是很懂美的。美有很多种,他用沉静而毫不张扬的美对应我们大红大绿的设计稿,只是我们习惯了自己的自以为是和浅薄,再也容不下他简单却含蓄的世界。
好像初中毕业后他就没有在上学了。我们就这样各自散落,走自己的路去了。听他说他没有选择,只有听从家里的安排,应该会南下打工;而我仍旧坐在明亮的教室里,偶尔想到了他,写下了他,他不介意吧?!惟愿他一路平安……
(二)
影响中的景色都已模糊,那遗失的旧时光,那人,那事却依旧清晰。阿D说这是因为我放不开。我沉默。其实阿D有许多不讨人喜欢的特质:虚荣、自傲、太爱漂亮……但只有一点:每一次与她走在一起都很轻松自在便足以让我喜欢她,认识久了便发现她其实是用最真诚的个性与人交往。
记得那时的我们都年少轻狂、自负的不得了;同时又享受着花季中闲暇的时光。我们最常做的事便是在街边漫无目的地闲逛。同时“发报”街上各种车牌、款型、颜色的车,“奔驰”、“宝马”“奥迪A6”、“丰田”、“大众”……尽收眼底。我们从不对所谓“女生的专利”说三道四,家长里短,我们只一边羡慕地看高档跑车,一边骄傲地大谈特谈自己欣赏的车和生活风格,并畅想今后自己拥有怎样的“坐骑”,仿佛那些东西唾手可得。阿D许诺我要开着加长版劳斯莱斯载着我去兜风,并询问我的理想,我告诉她我想把我们关于车的故事写进文章里。她说:“好啊好啊,你要把握描写得漂亮一点!”我便笑她发花痴了,她只笑着说爱美之心人皆有志,本人不够漂亮,自然找个机会“圆梦”。其实不用我说她也知道,我喜欢的是自由而随性的温沉“莲花”。我忘了是什么原因,后来那篇作文我没有写出来,直到现在我终于有机会写出来了。可是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阿D现在正为去巴黎努力着,我也正为学习而学习,我们都有各自努力的方向,几乎成了两条平行线。但今年春节,我俩在市中心遇见,她告诉我:原来全中国大陆境内只有十几辆“莲花”跑车。我点头,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们都在无忧无虑的年华做着美丽的梦,本来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继续着那个梦,原来她也不曾忘记,原来那些时光虽已过去,我们却都不曾遗忘。我们都在自己的路上,坚持着最初的梦想,等待着彼此的若言兑现。
[后记]
似水年华,匆匆而过。记得有一句话:站在时间的这一头,看将来,似乎很长很长;站在时间的那一头回头看这一头,又仿佛仅仅一瞬。前些天,阿d给我打来电话,说她不去巴黎了,改去美国,那里更繁荣更发达,她正在等签证,也许再过不久,她就会在大洋彼岸打电话了。我微笑,人总是要改变的,与现实妥协或别的什么,告诉了浪漫之都,还有个melting pot,也未尝不是另一种选择。而我还会按部就班地走下去,背着沉重的书包俩点一线地生活。
记得毕业那天,我们都没有说“拜拜”,因为不知还会不会“再见”,现在回想起来,都是他们的好。我们的笑,以及肆意挥洒共度的美好时光。只是,我还没有道别,我该向谁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