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心事

梧桐心事

王琳琅

我矗立在某所学校的操场上，记不起我这样有多久了，十年？二十年？或许更久。我走过一个又一个四季，看着眼前不断有新的旧的面孔在穿梭。我是一棵梧桐树。

现在是一个还未下雪的冬天，我孤独地站在操场上，感觉我与众不同。我看见我身后山上的那些树，郁郁葱葱，一片绿海，只有我已经变黄。曾经，这里有很多树都和我一样，到了秋冬之季便一身金黄。然后，我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去，到了未知的地方，只剩下我。似乎人们都不喜欢会变黄的树。但是我曾经听人赞美我的潇洒与慷慨，一到秋天，该变黄就变黄，该落叶就落叶：不像山上那些树硬撑着，矜持着，就是不肯褪去他们那一身的绿。听到这些我很高兴，高兴我与众不同，我就是我，一棵黄色的梧桐。

    其实我也有绿的时候。一到春天，万物复苏，我从沉睡的冬天醒来，欢喜地挤出嫩绿的新芽，然后我看着他们长大，像一只只手掌，在风中摇摆，装点着我的整个夏天。我的绿色不是深沉厚重的墨绿，而是绿中泛黄，青翠而爽朗，使人感觉到青春和阳光。当我感受到秋天的召唤时，我便一片一片洗掉身上的绿，然后下起梧桐雨，缥缈而唯美。当风起的时候，我目送着我的树叶们像蝴蝶般飞向远方，等他们都离去的时候，我知道，冬天已经来了。冬天来了，山上的树仍旧是绿，而我，却连一片叶子都没有。南唐后主曾在某一个凄凉的夜晚吟诵：“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可是我不孤独，漫漫寒冬有皑皑白雪陪伴着我，依偎着我，还不忘露出些许我独特的黄。

    直到某一天，我看到有两个人手上拿着一个带齿的东西来到我脚下。我知道，我也该离开了，离开我身后那些绿色的树们。

    那东西在我的脚上来回着，于是我离开了我滋生的大地，然后我被肢解，没有尖叫，没有疼痛。我只是在哀伤，哀伤那茫茫的绿，哀伤那消逝的黄。

    我是一棵黄色的梧桐……